漢辦漢語志願者與公派教師閒談
今天隨便談談漢語志願者和公派教師。
昨天蓉姐發來郵件，說她正在博洛尼亞幫徐媽籌備2013年歐洲孔子學院聯席會議，大家都說要是我也在就好了。我離開博洛尼亞孔院後，貌似主流媒體上就很少見孔院的新聞了，這也是徐媽當年器重我的原因之一。讀完郵件忽然很懷念在博洛尼亞的那些日子。
那年二月二，按老習俗說是龍擡頭的日子，早上我如往常一樣從雷諾河邊坐13路公交到雙塔下，步行穿過中世紀風的贊博尼大街和大劇院前的威爾第廣場，走進25號建築跟門衛小妞打了聲招呼，在二樓的咖啡機販售機裏投3毛錢，然後端着一杯espresso上樓走進孔院辦公室，徐媽一見我就摘下老花鏡熱情地說：“嘿，小夥子，今天龍擡頭，我給你剪剪頭髮怎麼樣？”因爲上高中時學校要求男生統一剪板寸，班主任的剪刀曾給我留下過心理陰影，所以一聽徐媽這麼說，我一哆嗦espresso差點濺出來。那時我已經在博洛尼亞工作五個月了，頭髮一直沒剪過，小自來卷已經長成了大波浪有木有。之前我總是說意大利理髮太貴不捨得剪，其實是因爲我的意大利語不給力，怕跟理髮師溝通不好。徐媽卻經常替我們抱怨說漢辦給志願者的津貼太少，基本上每週都會告訴我們哪家超市哪些商品開始打折的信息。去年博洛尼亞的三次破壞性地震，我們也是一起在建於12世紀的辦公室裏度過的，感謝偉大的羅馬建築師，要知道，這在天朝絕對是上CCAV的奇蹟。
看着徐媽這麼熱情，我也不好拒絕，第一次在國外過龍擡頭，就榮幸地讓徐媽給我剪次頭髮吧。於是在地上鋪開四五張人民日報海外版，把椅子放在上面坐好，徐媽就拿着剪刀喀嚓喀嚓地剪起來。我讓蓉姐拿相機給我拍下來這個過程，蓉姐圍着我們喀嚓喀嚓地照了有五六十張吧。最後徐媽給我剪的髮型我特別滿意，徐媽還高興地說：“嘿，小夥子，又節省了30歐。”當時我的後腦勺滴下了一大顆汗珠，真不是爲了省錢。。。下班回到家，準備整理照片，鬱悶地發現竟然忘記裝SD卡了，真是一大疏忽。。。今天我仍對這件事記憶猶新，但凡是能常駐心間的事，有沒有拍下來也就無所謂了。但在那之後，我對相機裝沒裝SD卡這件事，就有了強迫症。。。好的影響是，我漸漸喜歡上了攝影，在國外一年拍了不少充滿異域風情的照片，也滿滿地記錄了我一年來的教學工作，回國之際國家漢辦舉辦了一個志願者攝影大賽，抱着打醬油的心態我投了幾張作品，沒想到拿下了當年唯一的最佳人氣獎，漢辦拉的贊助商比較給力，獎品是一臺佳能650D單反，還發了塊一斤多重的玻璃獎盃。其實獎品並不能帶給我成就感，當我拿到獲獎作品集，看到這一屆參賽作品有7000多幅時，第一次有了做分子的欣慰。
回國以後，去年12月在吉林大學做志願者考官，今年2月又去了廣西民族大學做志願者考官，算是在冬季體驗了中國式的溫差。志願者選拔主要面向對外漢語、外語、中文以及部分人文學科在校學生進行選拔，一般推薦院校經過校內選拔後會擇優推薦參加國家漢辦組織的正式選拔，主要形式是綜合能力面試、心理測試、外語測試和專業筆試四種，一般認爲綜合能力面試是重中之重，但考慮到現實中存在木桶效應，有的同學綜合能力測試很不錯，但偏偏卡在看似最不難的心理測試環節，所以想要順利通過選拔，四個方面都要同樣重視。但是從統計學的角度和測試內容的定位本身而言，我認爲綜合能力面試是最需要多花時間準備的。綜合能力面試具體包括專業知識測試（5分鐘）、試講（7分鐘）、跨文化及交際應變能力測試（4分鐘）、中國國情與文化（2分鐘）和中華才藝測試（2分鐘）五部分。每一項測試考官都會根據考生表現打1到10分不等的分數，除了這五項之外，考官還要打一個綜合印象分，這個分數跟考生在面試中表現出的靈活性、主動性、儀表和親和力有關。以上分數是面試表現的客觀評分，由於選拔不只是考慮當場的表現，考官還要根據考生表現出的綜合素質和考官自己積累的經驗，給一個崗位匹配度的評價，包括：非常合適、比較合適、基本合適、不太合適和不合適幾檔。
我對志願者選拔中的試講環節一直是持保留意見的，因爲參選志願者的基本都是在讀學生，其中有上課經驗的比例才佔多少？而且考官從備選考題的三個語法點中隨機抽一個讓面試者立即進行5分鐘左右的試講，我個人覺得如果運氣不好抽到了並不熟悉的語法點或知識點，面試者會比較吃虧。5月底我在外經貿考點參加了公派教師面試，與志願者面試不同，試講環節給了20分鐘的備課時間，備課教師有《現代漢語詞典》、《漢語八百詞》、生詞卡片以及彩筆等資源可以使用，我覺得這纔是比較合理的。有上課經驗的老師尚且需要備課，沒上課經驗的學生你好意思讓他脫口秀麼？
當了兩次考官後，我對漢辦選拔志願者的標準又有了比較深的認識，其實選拔志願者，更側重的是漢語基本知識、教學能力潛質和跨文化交際意識的考察。簡言之，志願者面試的試講環節，與其說是考察講什麼，不如說更側重怎麼講。很多來面試的同學過多糾結於語法點本身，再加上緊張的因素，往往會給考官留下教學組織能力和表達能力不過關的印象。也有個別同學可能平時是班裏的“學術帝”，抽到語法點後便像參加語法研討會似的，完全疏忽了自己正在試講環節中，優勢反而成爲了劣勢。其實，試講環節無非是看看你這個同學是不是具有當老師的潛質，是不是有比較清晰的教學思路，是不是能大大方方地講課，是不是能對課堂上出現的一些小狀況進行合理處理，是不是跟學生有比較好的互動。
另外，我特別不理解的一點是，給一句話寫拼音的考點，十個人裏面竟有八九個都出現各種各樣的錯誤，就是個拼音嘛。志願者選拔中還有一項不起眼的“志願者精神”考察，我個人覺得是沒什麼必要的，面試十幾分鍾能看出一個人的志願者精神嗎？象徵性地問問願不願意接受調劑去非洲那旮瘩去，貌似同學們都會順着考官往大無畏的方向回答。
去廣西民大當志願者考官那一次，我還遇見了包亮兄，我們簡單聊了幾句，就把彼此的關係追溯到了共同的祖先。包氏原本就是人口不多的姓氏，而且傳承下來的各個分支都比較清晰，對一對家譜，聊一聊堂號和字輩，基本上就是一家人了。我們這一支包氏在江蘇沛縣，包亮兄那一支在浙江金華，沒想到藉着當考官的機會，我們竟然認識了，而且我們都在從事漢語國際推廣的事業，今年的漢辦工作人員招聘，我倆也同時拿到了offer，真是緣分啊。。。
公派教師選拔現在又多了筆試環節，180分鐘，滿分300分的主客觀題，讓很多老師感覺時間不夠用。就試卷本身，我覺得有兩個問題，首先客觀選擇題一般是一段材料下設五六道小題，我跟我的導師都做了這份卷子，一致認爲不用看材料直接就能答客觀題。倒是主觀題的材料比較重要，但是出的問題前後比較相似，往往做到第三、四個材料題時，發現其中的某道題在第一、第二個材料也出現過，copy過來稍微修改一下就行。保守地說，這套筆試題還不夠成熟，如果漢辦將來要統一漢語教師資格考試，用這套題恐怕需要再慎重一點。
今年的心裏測試跟去年一樣，機試就不說了，沒什麼技術含量，當時有的老師做的比較快，然後就用電腦上網查英語單詞，因爲英語口試必考的一個小題就是赴任國概況，我覺得這算是一個BUG吧，組織方應該注意。心理測試的另一項是在空白A4紙上畫兩幅畫，一幅是畫一棵樹，另一幅是畫雨中人，隨便怎麼畫，但畫完之後要回答五六道預設的問題，建議瞟一眼問題後再畫。有個別老師沒有看題直接畫，畫了一棵長在火星上的樹，科幻範兒十足，畫完後回答問題，結果第四問是“請你描述這棵樹需要人們什麼樣的幫助？”這位老師就卡住了，火星上木有人啊。。。
外語測試英語是必考的，有的老師可能第一外語是日語等非通用語種，除了考日語外還必須考英語。考英語時需要讀一段關於文化或教育的英語短文然後進行評論，有的老師可能平時習慣了默讀，拿到短文後沉默了三分鐘，面試官正準備說如果看不懂就算了的時候，這位老師忽然滔滔不絕地大聲評論起這篇短文來，把兩位考官老太太快嚇抽過去了。。。那天考試特好玩，在備考室，我被周圍一圈大叔大媽級的老師圍着問這個詞用英語怎麼說，那個詞用英語怎麼講，導師因爲要去博洛尼亞做公派教師，但她是學日語的，我就臨時爲她準備了英語介紹意大利概況的關鍵句，後來聽導師講，她的日語把考官秒殺了，我準備的英語句也派上了用場。導師去試講時，三位考官還起立對導師說：“今天我們向您學習”，真是老教師走到哪都受尊重啊。兩個去愛爾蘭的同學，試講時的主考官是我們文學院的老師，之前還是都柏林孔院的院長，面試完聚餐時，兩位同學各種吐槽，說面試變成了都柏林孔院批鬥大會。。。
還有一件比較逗的事，五月去北語參加孔子學院專職教師選拔，英語面試完後，還爲我加試了意大利語，我去，我當時沒忍住就吐槽了：“去過意大利就一定會說意大利語麼？”加試泰語、德語、法語的同學設置了專門的考場，學韓語的同學非常幸運，當天沒有韓語加試，我是唯一的例外，電話口試。結果那七分鐘似乎變得無限長，我作爲一個從來木有系統學習過意大利語並且離開意大利已經半年多的人，窮盡了所有腦細胞，嘣出了所有我潛意識裏或許跟意大利語比較接近的語音，那感覺，真特麼棒！！！今天收到了漢辦師資處的郵件，已經和另外87名老師順利成爲了孔子學院專職教師預備人選。其實參加了這麼多跟漢辦有關的面試後，除非部分赴任國有明確的要求，我覺得只要英語足夠好就能夠通關了。
現在我最不想談的就是如何拿到了國家漢辦工作人員招聘offer這件小事，因爲最後的選擇不是去漢辦工作，所以這個offer的有無並不重要。但是不論在漢辦工作還是去海外孔院工作，都是漢語國際推廣事業的一部分，都一樣是我喜歡的工作。徐媽在海外當了那麼多年的老師和院長，她平時跟漢辦老師做工作上的溝通時，一眼就能看出這個漢辦老師是否有過一線漢語教師背景。體檢時，問了很多拿到offer的同學，當過志願者的並不多。我個人覺得，趁年輕還是多做做一線的工作，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多積累一些綜合的工作經驗。如果以後我打算再去漢辦工作，我想有更多的一線經驗可以更好地服務各個孔院的老師和學生，更能爲他們設身處地地考慮。
如果你是一名正在海外的漢語教師志願者，個人建議你努力做好自己的工作，拿出教學成果，一定要評一個“優秀漢語教師志願者”，如果今後還想繼續從事這一行，這個證書對你是很有幫助的，跟漢辦有關的大多數招聘都會受到特別照顧的。但是證書並不是一切，每個志願者都有同樣價值的汗水和付出，青春時能投入自己喜歡的事情，也是人生的一種驕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