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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語人上海直擊:48小時零距離“朝聖”於佩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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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g-bottom: 100%;">法語人上海直擊:48小時零距離“朝聖”於佩爾

伊莎貝爾·於佩爾,當代最偉大的女演員之一,“影后中的影后”。她收入囊中的獎項包括2次戛納影后,2次威尼斯影后(加上1次特別的金獅獎),不勝枚舉的凱撒影后。18歲就開始熒幕生涯的她也長期活躍於世界戲劇舞臺,和多位偉大戲劇導演有過精彩合作。

作爲2017年法國文化節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剛過去的這個風雨大作的週末,被粉絲暱稱爲“於阿姨”的於佩爾降臨魔都上海,爲我們帶來一種古老而新穎的表演形式:在上海文化廣場朗讀瑪格麗特·杜拉斯最爲人熟知的文學作品《情人》。

在劇院朗讀文學作品這樣的演出形式,在歐洲(尤其是法國)由來已久,於佩爾在2015年就曾經於阿維翁朗讀法國劇作家薩德的作品,獲得空前成功。主辦方此次將這種演出形式引進中國,並由國寶級的法國女演員來重新演繹,其背後意味深長。國內觀衆對於充滿聲光電效果的演出並不陌生,當一切返璞歸真,當能容納2000人的劇場中,唯一的聲音,是女演員的朗讀聲時,這樣特別的演出形式,旨在啓發觀衆的想象力和自我感受力,迴歸最簡單原始的感動,而不再依賴於過多的外界特效,不被特效引導。這種“不像演出的演出形式”,給我們帶來的將是一種文化的質感和力量,體現文化的當代性和多元性。

在6月10日的新聞發佈會上,於佩爾與享譽海外的中國導演賈樟柯進行了一次“惺惺相惜”的電影對談。作爲法國領事館特邀法語媒體,法語人全程直擊了這個意義重大的文化週末。

6月10日:於佩爾VS賈樟柯

週六早晨,陣雨大作,卻在午後突然優雅地放晴。我們不由得讚歎,天公都爲這位法國美人網開一面。

“於佩爾對話賈樟柯”暨本次杜拉斯作品朗讀媒體見面會於下午2點在上海文化廣場如期舉行,座無虛席。一襲紅衣,搭配紅色坡跟鞋與紅脣的於佩爾老師,神采奕奕地出現在衆人視線中。自然而簡練,除了戒指之外並沒有過多的裝飾,舉手投足間閃耀着慣有的於氏氣場。現場的她着實顯地年輕,比鏡頭上我們熟悉的她更有活力,精緻的五官,精緻的妝容,無論如何也無法和64歲“高齡”聯繫在一起。

以一句中文“你好”開場的於佩爾,全程用流利的英語侃侃而談,大方,隨性,卻直率。在對談一開始,原本處於翻譯及賈樟柯之間的她就主動建議翻譯將座位移至賈樟柯那一側,這樣翻譯就可以同時與他們二人對視,一個小小的細節卻體現了她對身邊人尤其是賈樟柯的尊重。

正是這樣的一位女演員,讓賈樟柯甘心拋下100多人的劇組,專程來到上海與她做一番業內人士的交流,即使他們兩週前剛在戛納見過面。他說:“畢竟這是當今世界上最偉大的女演員。” 她說:我真心謝謝賈樟柯,我崇拜你,你不知道,在我們國家有多少人喜歡你,你是中國的驕傲。“ 場面化的互戴高帽卻依然透露着真誠。

作爲專業人士,賈樟柯導演問出了很多我們的心聲,其中不乏一些敏感而尖銳的問題,而於佩爾卻坦率、冷靜、又不乏俏皮地一一解答,透着濃濃的法式幽默、老練和自信。

下面,法語人爲你忠實地呈現對話的精華內容。
 

於賈對話,英雄相惜


賈樟柯:這些年你一直是在舞臺表演跟電影表演中交叉工作。對於舞臺表演來說,可能你面對的是200個、300個真實的觀衆,就像今天一樣。對於電影來說你可能潛在面對的觀衆是攝影機,這兩種表演你爲什麼一直堅持同時在做?你覺得它們具有什麼樣的意義?

於佩爾:對我來說這兩者沒有本質區別,甚至在技術上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一般從傳統來說,很多人覺得電影演員更多面對的是自己(confront yourself),而在戲劇舞臺表演上更多面對的是觀衆。 但是我希望打破這樣的邊界,只是做一個好演員,考慮如何接近角色。不過唯一的小區別在於我經常和不同的導演合作,比如在戲劇舞臺上,我跟美國的導演和波蘭的導演合作,通過這種不同的合作方式來激發自己的個性。

賈樟柯:我有一次讀到你跟電影手冊的訪談,你一直在強調自己也是自己表演的觀衆,我們怎麼理解這句話呢?

於佩爾:我覺得作爲演員,在表演的同時也從觀衆的角度觀看自己。很多時候你需要抽身去思考,你需要不在自己的本我中思考,對我來說是用另外的視角方式看待我自己的表演,所以我自己也是一個觀衆。我自己看電影的時候也經常看着演員的表演,然後想:他在想什麼呢?

賈樟柯:其實在中國,我想螢幕上特別是女演員的形象大部分是青春的形象,好像女演員有很大年齡的侷限。但是於佩爾從17、18歲一直演到現在,特別是最近十幾年爆發出特別強的表演能力,她的工作本身我覺得就是一個女性的宣言,從十幾歲演到現在,呈現不同年齡段女性的形象。這種表演觀念是階段性形成的?還是在一早建立起來並堅持下來的?

於佩爾:希望對大家來說我依然年輕美麗,哈哈(全場鬨笑)。其實年輕時我也演很多受害者或者倖存者的女性角色,並不是一開始就演很強壯或者充滿力量感的女人。這些倖存者與生活抗爭,來爭取自己的權益。在我所飾演的或弱或強的女性角色中,年齡從來都不是問題。最重要的是我們是不是從女性的視角來看問題,定位她們的故事,關心她們的命運和思想了。如果做到了這些,我覺得已經是站在女性這一邊了。

賈樟柯:我看有一個影評人開玩笑說於佩爾演過70多個角色,有35個是裸體出演的,35個是精神有問題的。當然包括我在內,大家精神有沒有問題也不好說,可能是一個普遍的問題。我覺得她能夠接受各種各樣的角色,比如說,我很喜歡的一部電影《鋼琴教師》裏面,她有很多不堪的行爲,包括在地上打滾受虐,我覺得可能對於法國、對於西方來說這樣表演跟自我之間的關係,一早是建立起來的。但是可能對於中國來說,它還是具有非常強的啓發意義,表演這個工作怎麼用自己的身體、想象力去突破自我?打破自己的約束?我覺得這裏面有很多要經歷的內心解放的問題,所以我想了解於老師是怎麼跟這些角色相遇的?怎麼做好準備?

於佩爾:那麼我可能是同時裸體,同時又是瘋子,我可能是“裸體的瘋子”吧(全場又笑了)。我並不覺得演的角色是不堪的或者扭曲的,很多形容詞是人們自己定義出來的,比如 “變態”,或者“不恥”,或者“亂倫”,但是那又怎麼樣呢?其實很多時候我們是在敘述自己的鏡面,人們不敢面對自己內心的另一面,找出這些詞來形容自己的恐懼,但是看到我演的這些角色後似乎又找到了共鳴。其實,我覺得人們挺享受這種扭曲感的。另外在演戲時我通常不太區分人物的好與壞,強與弱,我覺得這些都是混合的。而不是界限分明的,這纔是真實的人性。

賈樟柯:看於老師的表演,包括從《鋼琴教師》到《情人》或者前面的影片,對於我來說總有很奇妙的觀影感受。有很多細節和表情的變化。你不知道她怎麼獲得那種飽滿感,同時又保持了一個色調,保持了一個控制,保持了讓整個影片獲得一種鎮定的質感,所以我可能會首先想知道在她表演中她的細節是怎麼獲得的?比如說在《鋼琴教師》裏面有一場戲,她從地下通道或者地鐵出來在街上走,一出來就撞到一個男的,和一個陌生人撞了一下,她走了幾步開始彈碰撞之後的灰塵或者痕跡,彷彿要把侵犯身體的灰塵彈掉,非常的細膩。像這樣細節的來源是建立在案頭工作的準備上還是在一種情緒之中?一種下意識的表演呢?

於佩爾:我太懶了,我一般是不做功課的。我很喜歡即興表演,很多表演都是潛意識的。在演《鋼琴教師》的時候甚至沒有讀過原著小說,因爲哈內科導演叫我不要讀。我甚至覺得有時候排練時的表演比正式在鏡頭前演出更好。因爲排練時一切都是新鮮的,有最新鮮的感知,所以從某種意義上我也不太喜歡排練。對我來說表演是當下的,需要極度的注意力。我覺得當下這個瞬間也許沒有魔力,但是卻是有力量的。

撣灰的動作是寫在劇本里的,這個角色顯然不喜歡和人有身體接觸。既然這麼寫,我就這麼演了。我和導演通常各司其職,我們甚至不作太多討論,卻對人物性格有統一的認知。電影是觀衆和熒幕間的一種語言,也是導演和演員間的一種語言。是關於美的藝術,這種藝術不通過語言來表達。

賈樟柯:說到不同的導演,這幾年於佩爾除了在歐洲拍戲之外,也非常的國際化,包括也跟好幾位亞洲的導演合作。比如說跟洪尚秀合作。對你來說跟不同的導演合作,通過跟亞洲的東方的導演合作,進入到非常不一樣的電影語言系統裏面的時候,怎麼樣去理解、適應一個新的導演的電影美學系統,同時在這個過程中保留自我?

於佩爾:我從小做演員的理念其實就是“去別處”(Go somewhere)。這個別處可能是心理上的概念,比如探索自己,探索每一個導演內心的世界,探索每一個人內心不同的對於世界的想法。但是也可以是地理上的概念,去一個新的地方拍片。我確實是在跟一些東方導演合作的時候有更多不一樣的感受,洪尚秀他的導演方式是從來沒有劇本,很多人會說他的導演方式是即興的,每天早晨給他一個新的場景直接去演了,邊導邊寫劇本。很多時候他的一些電影是在9天內、6天內拍完的,在戛納跟他有6天拍完一部戲的經驗。但是其實他又有很矛盾的一面,雖然他的電影拍地很快、很短,但是卻花很多的時間去做排練,而且他的導演方式是拍很多的鏡頭,做無數測試,有時候一天可以連拍20小時。他拉長了時間,但是他在每一個時間節點中把自己的思考放在其中,這就是他的獨特工作風格。和他合作確實激發了我的另一面,可能因爲我不會說韓語,所以我經常聽不懂他們的話,處於迷茫的狀態,這種狀態也被帶入了電影。這部電影的名字就叫”in another country”(在異國),可以說是非常貼切,因爲我就是一個外國女人。而和菲律賓導演合作時,經常會有浸沒式的感覺,他們給演員營造氣氛,會給到很多非常真實的場景,讓他們體驗,看到火看到爆炸,很紀實性。在異國他鄉拍片的時候有一種孤獨感,我是很喜歡孤獨感的人,因爲這樣我可以思考。

賈樟柯:是的,如果大家有機會,真的可以好好看看她的電影。可以注意她的目光,對於時間的掌握,比如某一個瞬間表情的突然變化,沉默的實踐的持續長短。
 

“I’m a very nice person” 於佩爾與現場觀衆的互動


觀衆: 是否考慮來中國拍電影?

於佩爾: 當然了。我很喜歡很多中國影人的作品,雖然我叫不出他們的名字。可我覺得我和中國之間有很親近的感覺。

觀衆:您之前在採訪裏說過您自己與自己演過的角色並沒有太多共通之處,您怎樣形容自己呢?

於佩爾:Oh I’m a very nice person, but I can also be very silly if necessary.

於老師不假思索的這一句玩笑話成爲了當天的高潮,這一句意味深長的自白可以有很多不同的解讀,在此不做翻譯了。這句話似乎概括了她的個性:我是個好人,但是自我要求也很高,對別人的要求也很高。我可以裝傻,也可以是真傻。我可以人很好,也可以很難搞。

觀衆:於老師有很多標新立異但是類似的選片。比如《鋼琴教師》、《女人韻事》等。可以看出來大多數作品的人物都是跟道德有一個對立面,但是我們在看完整個電影之後,你沒有辦法用道德來對她進行指責,反而會更加理解甚至會憐惜作品裏面的人物。我的問題是既然類型都差不多,那怎麼選擇呢?比如說於老師拍了《鋼琴教師》,爲什麼還會拍《女人韻事》,因爲都是差不多類型的。

於佩爾:我覺得選這種類似的角色,很多時候並不是說我在做什麼,而是跟誰做,甚至怎麼做。對於我來說,我之前有合作過一些導演,每個導演有每個導演的方式,就算他們選擇的角色有時候是同一種類型的,不同導演對於每一個角色不同的詮釋方式也讓我覺得很新鮮,正因爲跟每一個導演有不同的火花和方式,纔會繼續選擇這樣類型的角色。風險越大,也許回報也越高(the more risky, the more rewarding) 。 作爲一個個體,我其實在表演角色上沒有什麼道德界限,道德這個東西很多時候會被政治,或者被社會的一些影響給壓制住。所以說我會用同理心去理解角色,不是他們人不好,而是被環境迫使成這樣的人。

(全場最調皮最八卦的)觀衆:於佩爾阿姨在戛納電影節之後,在她的社交軟件上曬了一張她站在兩個法國女演員中間的照片,照片裏的她是一幅生無可戀的表情。所以我特別想知道她當時在想一些什麼,她的心理活動是什麼?我特別想問她對此次她的戛納之行是什麼樣的想法?

於佩爾:我只是開了一個玩笑,對於很多人來說在紅毯上大家都要笑,大家都要穿地美美的,我的生無可戀只是一個玩笑。當時旁邊兩位法國女演員都瞪着我,心想這人怎麼回事。但是我完全放空地在那邊面無表情地往前看,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突然發生在她身上,然而其實在這樣的場合一般只有好事情。 那一刻我覺得很好玩,所以就這樣做了。

在媒體羣訪中,於佩爾對一個問題的回答給法語人小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我們用這個問題爲6月10日做上註腳:

“電影對你來意味着什麼?”
“電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但是看電影同樣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6月11日:於佩爾VS杜拉斯


下午1點半,文化廣場外已經人頭攢動,絕大多數的觀衆都在30歲以下,這讓小編大感意外。這種對中國觀衆而言陌生的表演形式,卻吸引了大批年輕的粉絲,他們中不乏電影愛好者、戲劇愛好者、法語愛好者和文藝從業者。

劇場共分三層,舞臺上唯一的佈景則是一把椅子。於佩爾坐在椅子上登場,一身素雅的白裙搭配金色高跟鞋。接近90分鐘的演出中,她用法語娓娓道來,將我們帶回杜拉斯少年時代的東方,炎熱而潮溼的湄公河。

劇場版本的小說主要分爲三個章節,開篇交代了故事背景、湄公河、白人少女、緊張的母女關係。中篇是與來自撫順的中國富少致命的相遇,“堤岸上的男人”及每天必須去的鑲着藍瓦的別墅。尾聲則是落魄的法國家庭的絕句,離別,眼淚,和多年以後的重逢。

“我以爲我寫作了,卻什麼也沒寫,我以爲我愛了,卻也不確定是不是愛了。”白人少女曾經的自白。
“我依然愛你,我會一直愛你,我無法不愛你。”堤岸上的男人說。
演出在這裏結束。

整個演出的不同章節間僅用音樂進行過渡,包括西方音樂與越南傳統音樂,以配合小說場景。屏幕上也僅有最簡單的佈景:船。於佩爾全程極少使用肢體表演,除了手勢,站立,坐下,配合音樂的舞蹈之外,她僅有的表演工具就是她自己的聲音。

大部分的時候她的聲音冷靜,沉穩而平鋪直敘,只有在一些自我諷刺的橋段時搭配冷笑,在最後的離別時搭配哭腔,哼唱肖邦。在情緒上她收放自如,僅出現兩次情緒的高潮,分別是在描述母親的瘋病及愛情的逝去時。那些充滿負面意義的法語詞彙從於佩爾口中流出,一聲強似一聲,充滿歇斯底里的力量。

大部分時候,她是剋制的,卻完美而自然地呈現了法語的韻律美,簡直是一曲律動的詩歌。雖然我們所看到的是朗讀,不是戲劇,不是電影,卻有一種無形的畫面感,一瞬間我似乎回到了於佩爾的各種經典電影中,似乎那個熟悉的“神經質”女人又回來了。

我想我明白了,對她來說,電影與戲劇,真的沒有分別。

長達3分鐘的謝幕,幾度返場,數次鞠躬。觀衆集體起立鼓掌。她成功了。

“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意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你現在比年輕的時候更美。與你那時的容顏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

這是杜拉斯的《情人》中最富盛名的選句,雖然並沒有出現在現場朗讀的橋段中,卻極好地詮釋了於佩爾與杜拉斯的相似處:才華出衆,永遠年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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